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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在伦敦投了近八百份简历,我“裂开”了_丹妮尔_中国_工作

    发布日期:2025-07-07 02:51    点击次数:82

    电影《鱼缸》

    全球就业危机仍在持续,青年首当其冲。2025 年全球 15—24 岁青年失业率将达 12.8%;中国城镇 16–24 岁非在校青年失业率在 5 月份为 14.9%,还将有约 1222 万高校毕业生涌入就业市场,使今年毕业季呈现“史上最难”的紧迫感。

    在地球另一端的英国,失业率也升至近四年新高。即使硕士毕业、英语流利、心怀理想,许多非本地背景的年轻人仍难以敲开“正职”之门。今天文章的主人公boho 是一名在伦敦求职的中国人,她在伦敦的日子可以用文学意义上的“裂开”来形容:她寄居在一位临产女性家中,在缝纫机台面上写求职信,有时只能在装修声中逃往墙面开裂的公共图书馆。“家”是割裂的,“时间”是割裂的,“未来”也裂成了不知多少种。

    boho 问自己:“我是否一直待在一条缝隙里度日?”孤独、焦虑、羞耻、不安——这些情绪在衣食起居中悄然流动。今天单读分享她对这段时间的低声记录,日子是难捱的,但她的写作仍然富有诗意,为我们在现实和文学之间开辟出一处喘息之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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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下陷之前

    撰文:boho

    01

    丹妮尔怀孕了,她最早将在下个月生产。食物源源不断地填满厨房。堆成麻袋状的土豆和胡萝卜、成罐的有机番茄酱、足球一样大的羽衣甘蓝和卷心菜以及桶装浓缩果汁,这些大份量的储备加固了面包盒、冰箱和墙的边缘。厨房正在变成充实的堡垒,而且越缩越小,几乎容不下两个人同时在场。

    我就是在这时又住进了丹妮尔家。我抵达她家楼下,看到她一只手托着肚子,另一只手推开公寓大门,才意识到她怀了宝宝。丹妮尔一个人住在西汉普斯特德,她的公寓位于临近主街旁的一条小巷里。她四十八岁了,头发比我上次见到她时更显灰,说话的声音变得有点虚弱。医生嘱咐她,作为高龄产妇,她要做足心理准备,婴儿随时有可能提早出生。“我不想被人知道我怀孕了。这太尴尬了。我的肚子越变越大,就像西瓜一样。”她对我说着,眼睛看向地板,脸上露出难堪的神色。

    那间令我怀念的卧室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变化。如同我印象中的前年秋天,阳光从下午一点开始进到屋里,打在墙上的希伯来文海报上,然后缓缓照射到古董化妆桌上的铜制烛台、书架和床头的壁炉,将整个房间烤得暖烘烘。当时,我在奶茶店打工,并且忙着找房搬家。我在 Airbnb 的民宿平台上看上了这间卧室,短租了一周。每晚十点下班后回到这个临时住所,我还能感受到残留的阳光余温。

    两年过去了,我的毕业生工作签证只剩两个月就要到期了。我回家待了一阵,又回到伦敦。我想继续留在这里生活。伦敦是一个不断诱惑我的地方,这里永远充满着各种人生的可能性。而我仍然没找到正式工作,仍然在挣扎。

    一个猎头打电话给我,问我是否有兴趣用 AI 给某个华人色情网站写网文。这个岗位提供工作签证,可以让我继续留在英国,可我必须要先通过三个月的试用期。一家新成立的旅游房地产公司开始在中美洲的安提瓜建设度假村,他们的人事部经理愿意录用我,让我当新闻主管,但我担心自己难以适应长期去小海岛出差,而且,可能会真的遇上被加勒比海盗抢劫。一间中国城的传统点心店说他们在找打算长期干下去的糕点学徒工,可当我隔了二十分钟去确认我的签证信息,他们问我,我回消息的速度这么慢,是不是因为我根本无心应聘。

    “你这次来英国做什么?你还在以写游记为生吗?”厨房里,丹妮尔随口问我。她正做着成打的蔬菜卷饼。

    我告诉她,我没有写游记了。我主要的合作杂志社 Lonely Planet在新冠疫情后退出了中国市场,而且现在没什么人会看游记。我来英国也是看看能不能做些其他事。

    “噢,你完全可以接着写下去。你瞧,哪里都有中国游客,他们肯定需要知道点什么吧。”丹妮尔抬头瞧了我一眼,像在责备我似的。

    她是在说这世界上不该有太多的中国人吗?还是在说我的想法太过悲观?我没有问下去,只是打开冰箱,迅速将我刚买的焦糖苹果酱和蚝油放进去。我可以使用的空间仅有一个保鲜盒那么大,这些酱料马上为冰箱增加了坚实感。

    电影《鸟》

    02

    丹妮尔为了待产已有两个月没工作,她在家时总要待在厨房。早上六点,她就开始站在水池边削胡萝卜和啤梨。做完午饭后,她会坐在靠墙的椅子上,给她丈夫马克斯打两、三个小时那么久的电话。马克斯因为中风卧床不起,住在康复医院。“马克斯,你能听见我说话吗?你今天还好吧?你没有摔倒,是不是?”“马克斯,你做得真好,我非常非常爱你。”当我在卧室里,趴在一张缝纫机桌前对着电脑投简历时,我发现丹妮尔一点都不介意我能听到她在讲电话。

    如果我想争取一些相对清静的时刻,就会步行去附近的布伦特公共图书馆。这座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图书馆位置偏僻,年久失修,墙体出现了足以让建筑垮塌的裂缝。所幸它只是表面需要用手脚架支撑,里面还在正常营业。

    这个破败的图书馆有种宽容的气氛,提供免费热水、饼干和无线网络,光顾的常客是失业人员、全职妈妈、流浪汉和备考人员。连续几天,我坐在安静学习区里,没有在招聘网站上发现任何可以投递的新岗位。我快投到八百份简历了,可想要超越八百这个数字却很难。为了打发时间,我习惯性盯着墙上管风琴一样大的木制座钟。这座钟是为了纪念二战牺牲的老兵建造的,但已停止报时。

    我会希望时间在此刻此地停滞吗?张望四周,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个与世隔绝之地。我在哪儿?这是身为移民都要经历的感受吗?没有亲近的人,没有收入,没有什么是可以确定的。我只知道,晚上还要回丹妮尔家,打开冰箱,拿出焦糖苹果酱,继续吃过期的超市法棍。

    03

    一支政府拆迁队进入了楼下的公寓,开始拆墙。大片墙皮覆盖了楼道的台阶,埋进墙内的管道大面积裸露出来。在白天,整栋房子随着巨大的撞击声一起晃动。有几次,铅笔从桌上滚落到地上。在我不想出门的一个清晨,有一阵,我受不了摇晃的噪音,捂住双耳,蹲下了身。我留意到,卧室的木地板倾斜得厉害,我其实每天睡在一个滑向壁炉的斜坡上。

    “他们还要干多久?你说过他们周五就会走,可现在又过了一周。”丹妮尔要出门去医院时,我拦住她问。

    “我得到的只有政府的通知。我没办法问那些工人,他们不懂英语。”她静静地对我说,“你知道的,我家右边的邻居有几个吵闹的小孩,左边新搬来的两个年轻男孩会在晚上大声放音乐,这些噪音我也忍受了很久。至少,那些墙总有一天会拆完。”

    楼下的公寓正在变空。门窗框架和混凝土砖墙的废墟被一点点运到停在路边的卡车上。就像和拆迁队对着干似的,丹妮尔家的堡垒在默默地扩充,变得更加密不透风。厨房门口多了一辆新购置的婴儿摇篮车,想从冰箱里拿东西,需要侧着身通行。丹妮尔开始将她的卧室门上锁,在她出门时,或者甚至是去卫生间时。她每晚都要清洗洗衣机的洗涤盒,无论是否有人使用过洗衣机。“你这周用了几次洗衣机?”她问我。

    “两次。”

    “不,你没说实话,你每天都用。”

    我对事实的怀疑不比她更少。有没有可能一切都是我的想象,丹妮尔家在过去也没有那么美好?我是否一直待在一条缝隙里度日?在被拆除和被填满的状态之间,这条局促的缝隙无法延伸到任何一边,而我却似乎刚刚察觉到。

    这次来英国,我特意带上了一双方便随身携带的筷子。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。每每在我吃面条时,在图书馆找工作的间隙里吃寿司时,我便会这样想。直到某天,我发现一只筷子不见了。“丹妮尔,你有看到我的另一只筷子吗?”我问丹妮尔。除了见面打招呼以外,我们好几天没说话了。

    “在这里。”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,从沥水篮的一叠碗下面捞起了那只闪着光的不锈钢筷子。

    我拿过它,将它装回餐盒。在这座堡垒里,这是我唯一想要保护的东西。

    电影《鱼缸》

    04

    有时候,布伦特公共图书馆也不是那么安静。一个雨天,安静学习区里坐满了人。有着华裔面孔的老太太闭着眼休息,时不时发出伤心的呜呜声。两个穆斯林女孩小声聊着天。一位围巾裹在头上的女士被闪电吓得跳了起来,躲到了其他区域,像是在用行动表明,安静学习区的玻璃屋顶有可能被暴雨击毁。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大步走了进来。这个高大的非裔男子呼呼喘着粗气,大声问:“有谁知道,现在几点了?”

    他看起来很健壮,有着格格不入的装扮,穿着彩色短袖和肉色裹布裙,背着圆鼓鼓的背包,手握一把长剑,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。在他得知时间后,他把背包和长剑放在桌上,哼着歌,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,安心地读了起来。

    这个想要知道时间的男人令我羡慕。他是如此从容和笃定,似乎他不用背负时间之苦。当我试图计算时间,我清楚我不可能在一个月里吃完一瓶焦糖苹果酱,也清楚如果再找不到工作,我将离开这个时空。我不得不问自己,是否我生活的那条缝隙指向离开,所以我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
    05

    春天的招聘季接近尾声时,我从丹妮尔家提前搬走了。在我离开那天,丹妮尔答应我会退还我三天的房钱,可却并没有这么做。不仅如此,她还将我拉进了通讯录的黑名单。

    我从市郊坐地铁回到了西汉普斯特德,坐在丹妮尔家斜对面的街角酒吧外,等待她出现。我盯着每一个从我身边走过的行人,很快便因为前一晚上通宵未眠,感到双眼干涩。我回想着过去一个月,感觉不真实。我记得有一天,丹妮尔家楼下的邻居上来了。丹妮尔说她开始觉得将婴儿车放在厨房是个愚蠢的决定。于是,我和她邻居一起将摇篮车抬进了我住的卧室。邻居在走出卧室时对我说,打扰你了。低着头的丹妮尔问他,你干嘛要这样说?之后,他们回到厨房,谈到了丹妮尔在以色列的家乡,那里的人们因为战争只能收到黑白电视信号。

    我想用石头将那间卧室的玻璃窗完全砸碎,让雨打进去,让一阵狂风将里面的一切刮走。

    停在街边的卡车不见了,拆迁队彻底结束了他们的工作。我看向那间空荡荡的公寓,窗口像是一个黑洞。

    丹妮尔或许根本就没出门,或许根本不会出现。

    两小时过去了,或许是三小时。她远远地从街的另一边走来了。她穿着白色背心和雪地靴,外套系在腰上,隆起的肚子很明显。她可能刚去过医院,双肩包里还装满了食物。我向她冲了过去。她双手叉腰,眯着眼看我,对我说:“你想要什么?”

    接着,她说她花完了我之前交的所有房租,没有一分钱能给我。而且她还要照顾马克斯,而且她现在累了。最后她看着地面,轻蔑地轻声说:“我有一种感觉,我不相信你。”

    我同样不相信她。我回想着她家的厨房,那里堆满了昂贵的有机食品、矿泉水和削完的胡萝卜皮。她只是不愿让她的堡垒遭受损失。

    我脑子里的缝隙在下陷,下陷,掉入了黑洞。我坚持不下去了,松开了紧握的拳头。

    电影《无依之地》

    编辑:菜市场、熊文纶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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